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
盐财经（ID：nfc-yancaijing）
作者：赵菀滢
编辑 | 一刀
或许你曾在韩剧中曾看到过这样的剧情。
男女主都是大学生，前者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财阀后代，身边不缺仰望和拥簇的人，但他往往会爱上一个并不起眼的平民女主。
女主往往家境贫寒，有父母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也因此不得不在校外打好几份工贴补家用。男主为了追到她，经常光顾她打工的便利店，风雨无阻，哪怕下着大雪也要买杯泡面等女主下班，送她回家。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韩剧《便利店新星》剧照
上述的剧情设置一方面是为了铺垫“玛丽苏”剧情，展现阶级差异，刻画爱情难题。但另一方面，“兼职男女”出现的频率之高也反映了韩国的一大就业趋势——除了全职工作，兼职是另一种重要的“生财之道”。
特别在疫情的冲击下，低投入的兼职工作成为了不安就业环境中的一丝安定。
但根据韩国统计局的数据，截至今年7月，有超过56万名韩国人在正职工作之余选择兼职或创业，创下了2003年开始相关统计以来的最高纪录。
而与此同时，去年每周工作36小时（全职工作）或以上的人数约为2010万人，比2019年同期下降5.6%。这意味着失业的人在增多。这是自1990年代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危机以来，韩国劳动力市场遭遇的最大同比降幅。
“这个趋势肯定是会持续的，而且会越来越严重。”中国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李成日向盐财经分析表示，由于疫情的持续影响，韩国整体经济复苏缓慢，兼差族增多的现象也是一个必然。
同时由于韩国政府正处在换届“尴尬期”，李成日认为在职总统文在寅的施展空间十分有限，所以也“只能期待下一届政府，只是现在一切都还很难判断。”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大不了就做兼职
25岁的古瑞珍大学专业是空乘，毕业后原本想考进航空公司，圆自己的空姐梦。
但在她去年春季毕业后，新冠疫情迟迟没能得到控制，航空业持续受到波及，古瑞珍的考试接连计划落空，四年的职业准备似乎变得一文不值。
据韩国国土交通部7月发布的资料，受疫情影响，2020年3月以来，韩国运营国际航班数量每月均同比减少97%以上，航空公司去年全年销售额同比减少11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651亿元）。
虽然航空公司的业务前景黯淡，但古瑞珍仍然希望考试能够恢复。她表示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梦想，且会在疫情消退后再次开始尝试。不过现在为了生计，古瑞珍也不得不另辟蹊径。今年年初，她在一家金融机构找到了一份兼职接待员的工作，正式成为了“兼差族”。
同样遭遇职业计划脱轨的还有23岁的金胜雅。
她大学主修舞蹈并希望成为一名舞蹈和普拉提教练。但由于疫情，舞蹈工作室和健身场所大面积停业，她也未能找到满意的正式工作。现在金胜雅在一家餐馆兼职，努力省钱，准备等疫情平息后再考取普拉提教练的执照。
据统计，2020年，韩国15至29岁青年的失业率高达9%，是整体失业率的两倍多。
今年8月，尽管青年人群的失业率下降至5.8%，但在被称为“扩大失业率”的计算中，加上兼差族和放弃寻找工作准备考公的年轻人后，年轻人的实际失业率被“扩大”为21.7%，且放弃求职者还在不断增加。
有不少韩国学者分析认为，虽然选择兼职的人中大部分是出于生计，但也有小部分是因为兴趣。新冠疫情导致社交活动减少，很多人开始尝试新事物，将个人爱好发展成副业，利用业余时间运营自媒体和开网店的“斜杠青年”也在逐渐增多。
李成日也持相似观点，他认为这不仅是疫情下，韩国的“古瑞珍”和“金胜雅”们面对求职难的无奈，“兼职多”还代表着这代年轻人职业观的转变。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寄生虫》里兼职当家庭教师的儿子
以前韩国人和日本人的职业观类似，倾向于在一家公司一直干到退休，流行“终生制”任职，但当代年轻人并不介意跳槽也可以常换公司。所以在现在这种求职形势严峻且不稳定的情况下，兼职的灵活性反倒可以满足不少年轻人的需求。
此外，李成日认为，韩国年轻人普遍对工资的要求很高。“对于我们来说，现在如果不好找工作了，那就一般都先找到工作再说。
“但是很多韩国年轻人宁愿兼职也不愿意去工资低的正式工作。在同样的条件下，如果有份工资七八千的他们可能都不会去，因为想拿到工资上万的，而且他们也愿意等。”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中年兼差族
年轻人的确有“等”的资本，然而在兼差群体中，还有一个难以忽视的群体——30岁及以上的中年打工人。李成日表示，在疫情暴发后，迫于家庭债务的压力，不少有本职工作的人和脱离职场多年的家庭主妇们也纷纷出来打工。
“以前一个人的工作可以养活一家，现在经济形势也不好，工资涨得也很慢，但开支还是正常的情况，家庭负债率高，所以家庭主妇也是迫不得已出来兼职。”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失业的中年，失意的人生
李成日指出，其实很多主妇们都有高学历，但如果要找正式工作却也没有优势，因为她们不光肩负带孩子的压力，还要面对社会对女性的职场压力，所以大多也只能在服务行业找个兼职来补贴家用。
不过面对庞大的债务数字，兼职所得也只是杯水车薪。韩国银行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包括抵押贷款和消费信贷在内的未偿还家庭信贷总额为1765万亿韩元，同比增长9.5%。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韩国青年失业率高居不下
同时根据韩国金融监管局的数据，4月至7月期间的家庭贷款增加了49万亿韩元，截至7月底，家庭债务已累积高达1810万亿至1830万亿韩元（1.53万亿至1.55万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
家庭债务中的“重头戏”无疑是房贷，然而韩国的炒房现象不仅导致家庭债务飙升，更是让普通购房者苦不堪言。如今，有不少韩国民众反映以前能够买一套公寓的钱都不够现在以全税的形式来租房。
为了限制贷款，同时抑制房价飙升的势头，政府在7月对银行贷款实施了新的上限。
不过令决策者们格外担心的一个事实是，借贷的限制措施似乎并没有直接影响人们借贷。仅7月对家庭的贷款就再度增加了9.7万亿韩元，高于新规定生效前6月的6.3万亿韩元。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打工还债，借贷投资”的Bittoo
到底谁在借钱？
韩国还有这样一群被称为“Bittoo”的人，他们认为借贷投资才是超越富裕的婴儿潮一代父母的唯一途径。
当韩国宣布新的贷款限制措施时，34岁的杂货连锁店采购经理Joe Park就在规定生效之前争先恐后地借了更多钱。
Joe Park曾从透支账户中取出了1.2亿韩元（10.2万美元）用于交易股票，而对于政府削减贷款限额的措施，Joe Park表示不满，“这样是非常不公平的。我有完美的信用评级，如果政策利率上升，我也准备支付更多的利息。”
而像Joe Park这样渴望投资的“bittoo”引发的债务狂潮，也正是令韩国央行担忧的趋势之一。
8月末，韩国央行正式宣布加息，将现行的0.5%基准利率调至0.75%，韩国也因此成为了疫情暴发以来第一个加息的亚洲主要经济体。但这也无形中增加了债务人的财务负担，据计算，当市场利率每上升1个百分点时，当地家庭借贷成本就会增加约100亿美元。
有业内分析人士表示，这会是一个无限内耗的恶性循环。一边是渴望还清债务，不得不出来做兼职的普通家庭，一边则是渴望借贷，并对投资致富充满信心的“bittoo”一族。
谁又在为谁的野心买单？
兼职多了，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失业率的下降，所以从字面上看，也的确令人欣慰。
韩国打工人，一边还债一边理财”/>图/unsplash.com
韩国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8月份经季节性调整的失业率降至2.8%，这是自1999年6月开始发布数据以来的最低水平，并且是连续第三个月下降，7月份为3.3%。
但另一方面，每周工作少于36小时的人比一年前增加了64.5%，而工作时间更长的人下降了17.1%。对此，建国大学商学教授尹东烈在接受韩国《中央日报》的采访时表示：“这表明工作质量一直在恶化。” “按照这个速度，今年的情况会更糟。”
李成日指出，对于年长的人来说，他们难以适应当代兼职型的新就业方式。而对于年轻人来说，大学生毕业以后好找工作的时代也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们的观念在变化，这让政府也难以插手。“实际上是如果你真的插手的话，可能会产生积极影响，但如果政策不对，它的反作用力就会很明显。”
此前，文在寅政府实行的“每周52小时封顶工作制”就被人诟病为兼差族扩大的主要原因，也的确出现了不小的“反作用力“。
李成日认为，政府的决策初衷是好的，52小时的工作制度可以保障劳动者的权利。但在疫情对经济的冲击下，尤其是中小企业，雇主的负担很大，所以他们不得不采取变形的方法，减少员工工作时间，多招兼职，省去一些额外开支。
但这对劳动者的压力也就更大了，因为他们需要找更多的兼职弥补工作时间的空缺。一些正式员工的劳动时间被缩短后，因为债务压力，也不得不出去找兼职来维持生计。
而至于韩国兼差族的未来会如何，李成日认为这将会是一个难以调和的内部矛盾，“全世界经济形势都不好，这个问题涉及企业和劳工利益还有政府的决策，但哪个政府上来，这个问题都不好解决。”
作者 | 赵菀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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